我一直不说话，最后也没有人为我说话

起初他们追杀共 产 主义者，  我不是共 产 主义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  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  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  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马丁·尼莫拉

  这首诗镌刻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是德国牧师马丁·尼莫拉一首著名的忏悔诗,作者借此诗警醒世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看似与你无关，但如果你不说话,不伸出援助之手,不去抵制造成这种不幸的原因,那么不幸最终也会临到你的身上,到时也没有人会帮助你，那么，这样的社会是非常可怕的。中国人自古就深谙“明哲保身”、“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枪打出头鸟”等等处世哲学，所以中国人一般都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做一个岁月静好者。

  中国自由派人士很喜欢引用此诗，以痛斥那些不关心政治独善其身的沉默者，但对于这首诗背后的作者可能一无所知。有趣的是，有些人想当然的认为当年在纳粹铁蹄疯狂的践踏下，尼莫拉牧师象鸵鸟一样把头藏在沙子里，装着没看见，不敢说话，晚年出于良心谴责，写下这首忏悔诗。其实，尼莫拉牧师一直都在发声，诗中的“我”并不是指自己。

  尼莫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一名海军中尉和潜艇指挥官，1924年被按立为牧师，并成为柏林郊区一位有影响力的牧师。他刚开始对纳 粹党表示欢迎，认为希特勒是德国未来的希望。1933年4月7日，刚刚上台几个月的德国纳 粹政府，颁布了《雅利安条款》，该条款以重建公职体系为由，要求政府雇员必须具有高贵纯正的雅利安血统，所有的犹太人都要被迫离职，这等于将犹太人排斥在德国主流社会之外。主流教会的神职人员对《雅利安条款》并不抗拒，他们的理由是受洗的犹太基督徒，可以成立自己的教会，不必与德国人搅在一起。这等于变相的把犹太基督徒赶出了教会，帮助纳 粹促进对犹太种族的敌视运动，这是犹太人走向死亡集中营的第一步。

  为了抵制《雅利安条款》实施，1933年9月21日，尼莫拉和朋霍费尔没成立了牧师紧急联盟，反对纳粹对教会的干扰与反种族主义，他们两人签署的一封信发给了牧师们， 顷刻之间，收集到大约两千人签名，到1933年底时，签名者急速增加到六千人。

   1934年1月25日，希特勒召聚各教会的领袖参加一个私人会议，尼莫拉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希特勒对教会领袖发起猛烈的抨击，指责他们破坏他实现国家与教会和平的努力。尼莫拉解释说他的唯一目的是为教会、国家和德国人民谋福利。希特勒说，“你就只管教会的事吧。我会照顾德国人民。”然后，转向别的话题。当会见结束时，希特勒与神职人员们握手，尼莫拉意识到这将是他说出自己想法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选择词语说道，“你说你会照顾德国人民。可是，作为基督徒和教会人士的我们对德国人民也有责任。那份责任是上帝托付给我们的，而且无论是你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将它从我们那里拿走。”希特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当晚，八名纳粹疯子仔细搜查了尼莫拉的寓所，寻找罪证。几天后，一枚土制的炸弹在他大厅中爆炸，幸好尼莫拉不在家。

  1934年2月，尼莫拉走上柏林郊区达利姆教会的讲坛，以先知式的语气宣告：“我们所有人，整个教会和整个社区，我们都被扔进了试探者的筛子里，他正在摇晃，风正在吹，而且现在我们一定已经显明我们到底是麦子还是谷壳！确实，筛选的时刻临到我们了，我们中就连最闲散与平和的人也一定看得出来，冥想型的基督教的平静已经终结了。现在是满怀盼望与期待的基督教会的青葱季节，是考验的时刻，上帝正让撒但随意行事，所以他可能会摇撼我们，这样，我们就能明白我们是何样的人了！撒但正摇晃他的筛子，基督教被抛来掷去。那些没准备好受难的人，那些之所以称自己为基督徒只是因为他希望借此为他的族类和国家获取好处的人，就要像谷壳一样被时代的风吹走了。”

  为了抵制教会纳 粹化，尼莫拉与朋霍费尔联盟构成了认信教会的核心，呼吁基督徒离开纳粹帝国教会。1934年5月，认信教会开会通过了由瑞士神学家卡尔·巴特起草的《巴门信仰告白》。教会必须厘清：基督是日益缩小的精神领域的主，还是万事万物的主。尼莫拉说，教会如顺服国家暴君，就是不顺服上帝。签署这份宣言的牧师们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立场，在教会的使命被当时的宗教/政治文化重新界定之时，他们选择了重新确认教会的使命，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反对将国家高举过教会的行为。

   1937年6月，尼莫拉讲了他在第三帝国时代的最后一场道：“相比于旧时代的使徒，我们并没有更多地想到利用自己的力量来挣脱当局的辖制。如果上帝命令我们发声，我们也不准备在人的要求下保持沉默。因为道理是而且必须一直是，我们一定要听命于上帝，而非人。”几天后，他被捕入狱，被监禁在达豪集中营，直到1945年，盟军将他释放。

   经历恐怖的二战后，德国的新教牧师于1945年10月向世人，更是向上帝认罪悔改，他们发表《斯图加特悔罪书》，承认德国教会对希特勒带给人类的旷世灾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尼莫拉是这份文件的主要起草人。尼莫拉在1945年的一次讲道中给德国教会做了一个总结，他说：“在1933年及随后几年，德国这里有一万四千名福音派牧师以及差不多同样数量的教区，如果我们在犹太人被迫害的一开始就认为，他们是我们弟兄中最小的那一位，这是主耶稣基督在受逼迫、击打和杀戮，如果我们一直忠实于祂并认信祂，那么就我所知，上帝会站在我们一边，随后的整个事态就会有不同的发展路径。如果我们准备好与他一起死，受害者的人数也许就只有一万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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